从中学毕业已有四十几个年头了, 可是每每回上海经过那个曾经的母校,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放慢脚步,尽情地探望那个不很大的水泥操场,那幢沿街的红楼第三层中间的教室,那里有多少次魂里梦里回放的四年中学记忆。
我们的中学年代是国家最不堪的年代。教育体制被彻底的破坏了, 师道没有尊严,“读书无用论”盛行,我们这一代人无可避免的成了那个动荡年代的最大受害者。所幸的是,我在学校里遇到很多好老师,他们以教师的职业精神帮助我们学习知识,教诲我们学习人生。给我印象深刻的是教我们英语的毛老师,头发花白,戴一副大圆眼镜,显得非常儒雅和知性。当时的英语课其实没有多少人感兴趣,现在还能记得的好像就是“Long long live Chairman XXX”. 不知是什么原因,毛老师竟然邀请我到她家里去补习。 在毛老师家里,我第一次知道有一套叫‘灵格风’的经典英语教材,第一次看到那种有唱针的老式留声机和胶木唱片,第一次享受老师一对一的对口型,纠正发音。这个场景一直在脑海浮现几十年,以至于我一直在想,如果有机会一定要问问毛老师,为什么她要让我去她家上英语课。那时候根本没有送礼送红包的事,而且还有可能惹政治风险。现在理解,这也许就是一个敬业的老师的一种职业精神, 就像一个医生那样, 他们的职业精神是“救死扶伤,治病救人”,而老师就是“为人师表,教书育人”。
再有难忘的当然是我的班主任王老师。也许是因为年龄的关系,感觉王老师既是老师,又像兄长。记得在军训拉练的日子里,每到一个住宿点,我和王老师的各自一条被子一定是铺在草垫上,一条垫,一条盖,合睡一个被窝。在奉贤江海公社学农的时候,同学们要求补些文化课,是老师帮我们编写了一些数学教材,我和另一同学负责刻蜡纸和油印。钩股定律,三角函数等好像就是在那时学的。王老师还说,上文化课要低调,免得上级领导说我们向贫下中农学习不认真。王老师还是乒乓球校队的教练,我的启蒙教练,那时在球队里学的一点左推右攻的基本功现在成了我健身的神器。真希望有机会再向老师学几招新球路。
中学难忘的四年既相遇很多良师,也结识很多益友,其中最难忘怀的是我们那个72届营部的同学们。这个团队有点像现在的学生会,10位同学来自全年级不同班级,还被委以团长,营长,连长等军衔。这是一个非常温馨的有凝聚力的团队,我有幸也成为其中的一员。也许因为那时候开会学习的事情很多,大家彼此有了很多的接触机会,建立了非常纯洁的友谊。有的同学写得一手好字,大家就跟着练,有的同学文学功底见长,她的旅游见闻会在我们中间传阅,经常晚上在教室的日光灯下学习“社论”,“最高指示”,讨论各个班级的情况和工作,争论过伟大领袖能不能一分为二的幼稚命题,。。。。。毕业时,知道我分配到崇明农场,营部同学们合送给我一份告别礼物。记得其中有一个淡蓝色的塑料肥皂盒,一直没舍得用而珍藏至今。中学毕业后,营部同学有当工人农民的,也有去学校和部队的。毕业后的四十几年里,大家的社会经历,职场生涯,居住地域,家庭生活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,但大家依旧保持经常联系,相互关注和鼓励,一有机会还一起在上海聚聚。那份中学的同学情谊就像不褪色的鲜花,一直珍惜地留在心里。
其实,一同踏进中学校门,走进同一间教室,还坐同一张课桌,那真是一种缘份。那时我和高同学同桌,好像还是因为结对子而同桌。不记得这是老师的安排,还是红卫兵组织的要求,当时真有一种责任感要和他一起进步。后来想想,那时真有点傻傻的,其实那时我自己也什么都不懂,更缺乏与人交流和沟通的能力。以后一直想知道我这位同桌的状况而无从了解,直到有一天在中学毕业43年后的2014年班级同学聚会上再次相遇, 真让我又惊喜又感叹。也许他的生活经历比我们都丰富,他对人生的理解,对生活的态度都显得很有见地,在同学面前的发言也显得自信和得体。特别是看到他和老师同学那种融洽的沟通,真为他感到高兴。那时候进中学是划区就近入学,班上很多同学都是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的,有的既是中学同学也是小学同学,更有的是幼儿园就开始的玩伴。白天大家一起去“复课闹革命”,放学一起下棋,踢球,游戏,晚上,铁哥们聚在星星下窃窃私议,某某女同学是某班的班花,某某同学更可当校模,某某男生更倩亮,某某同学绝对聪明,。。。。。。
每想到那个青春萌动的中学年代,我们曾经是那样的幼稚而又充满执着,那样的疯狂而又踌志满满。再回头看看这四十几年的人生经历,有成功有挫折,有喜悦也有惆怅。但无论如何这是可以确定无疑的,四年的中学经历已经融化到我的血液里,铭刻在我的人生旅途中,受益终身。